十三、

路明非是扯着文森特的手爬进通风管道的。

因为害怕发出声音，他只能完全依靠手肘和脚趾的力量在管道内一寸寸地挪动着。前半段还好，然而本在前面带路的文森特忽然不见时，他才发现那个转角是个180度的拐向。

指甲与管道内壁摩擦发出及其轻微的刮声，转弯后的文森特在催他快点动。

不是我不想动，只是臣妾做不到啊。路明非苦逼地想着，他又没有软得跟4B橡皮一样爱怎么扭就怎么扭的腰，光是前进就够辛苦的了，现在转弯的同时还得握好柯尔特，还不能发出响声——他又不是蛇！

他急促地轻刮了几下管道，没拿枪的左手伸过转角做了个手势，表示他也无可奈何。

文森特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向内一翻又向前一扯。

心领神会的路明非立刻改为侧躺，任由文森特扯着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向前拉去。腰被弯折时，路明非蜷起膝盖，光裸的脚踝蹭过通风管道叠到了臀后，整个身体顺利地渡过了180度的转角。

然后怎么办？他用眼神询问文森特。

文森特指了指上方——他弯曲的小拇指风骚地微微翘起着，路明非默默吐槽了这个娘炮的小动作。

前面不远处的管道有个向上的支口，大小勉强够塞进一半的肩膀。路明非看了看现在面向着他的文森特，猜到这是让他去那里转个向。于是他们一前一后移动着来到支口再返回至转弯处，安静地守在了原地。

文森特之前说过管道再往前会变细，路明非没法过去。所以现在这个反向的转弯处就是最好的防守点——倘若白行追来，她在管道的那一侧看不到这一边的情形，路明非手中有枪，可以先发制人；而且只要从外侧开枪，就不需要担心跳弹的隐患。

文森特在他背上划了一些字就离开了——他要靠管道绕行到另一边，争取能在白行过来时从背后包抄住她。

身后不到片刻就悄无声息。路明非在黑暗中收敛了呼吸，沉下心死死盯着转弯口：他不确定自己要面对的是他所见到过的那个白行，还是一条吐信的蛇——甚至不止一条——所以他只能小心、更小心。

不知道师兄到哪里了。他想起文森特说楚子航是从23层突入的，倘若文森特是在师兄开始突入的时候爬进的管道，现在大概已经杀到电梯口了吧……？

他对楚子航的实力，从来都是无条件的信任。

楚子航将蜘蛛切插回鞘中，黑暗之中响起一声凛冽的刀鸣。

他站在电梯吊箱外，身上的保险环带已经断裂破碎，堪堪挂在他的腰间。三分钟之前他刚从23层最中央的房间出来。

路明非不在那里，等着他的是白天USN上的那个日本老人。

他将肋差横握在面前，左手成掌抵在刀脊上。

“动手吧，臭小子。”老人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声音却像是个正当鼎丰的年轻人，不复白天的苍老沙哑，连带着连日本语的口音都消失了。

“你很年轻。”楚子航缓缓拔出了蜘蛛切。

“不过一层皮罢了。”老人得意道，“蜕皮，换张脸，再容易不过的事。”

楚子航没有再开口。他脚下一蹬，举起太刀冲了过去。

老人身形一变，肋差与蜘蛛切的刀刃相撞在一起又错开，锋利的薄刃处磨出一簇幽蓝的火花。错身而过的下一刻他就在空中扭过了身，双手握紧刀柄对着楚子航蝴蝶骨的中央狠狠刺了下去。

双刃相接的一瞬楚子航就明白这不是个能轻松对付的敌人，错身之际他直接选择了一度暴血，支撑着身体的那只脚再度发力，猛地加速向前划去——老人的肋差几乎贴着他的背划下，楚子航在房间的另一端转身停下时，腰上的加固带仅靠着剩下的半厘米勉强没有断开。

站稳后的楚子航没有片刻停顿再次举刀冲了上去，最为简单的挥刀式带着凌厉的杀意迎面袭来，老人迅速松开右手，左手横提肋差也冲了上去。

刀刃再次相接刹那，蜘蛛切直接击飞了无名肋差，而与此同时，老人的身体从旁躲过了太刀的击势，右手径直伸向楚子航的咽喉。

楚子航立刻收刀后仰，刀脊狠狠击打在敌人右手上臂肌肉处，成功击溃了手指上的力道。失去力量的手指擦着他的喉咙滑过，下一秒刀身前移，停在了老人的劲动脉上。

他当然赢了。

楚子航一手握着肋差一手抓着墙上铺设的缆绳向上爬着。由于依然处于暴血状态，他并没有感觉到疲惫，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如野兽般莹莹发光。

他猜到那个老人和白衍他们一样是蛇属后裔，所以他在对方有机会显露本体之前——他猜测和混血种的暴血类似，他们也可以蛇化——尽可能快的结束了战斗。蜘蛛切钉穿了老人的身体，他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肋差离开了那个房间。然而情况并不太乐观，他想，白衍，白行，假老者——亚种的数量极有可能远不止三个。

会在战斗中丢弃武器，显然他的对手并不擅长于剑道的战斗——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原因选择肋差为武器，楚子航终归是占了很大的优势。

只可惜电梯被追来的人破坏了，他只能选择沿着垂直于地面的井道一层层地向上爬。

楚子航抬头向上望去，上面是一片黑暗，暂时还望不见顶。

二十三层的高度，七十多米——他右手握住缆绳，左手将肋差狠狠插入墙中——我马上就到，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