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高大的男人拖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瘦弱男性行走在昏暗的地道中。他走过石朗，穿过绕行墙，沿着头顶上渐渐增加着强度的琥珀的光芒，最终来到了整个地下迷宫的尽头。

这是一个六面都是琥珀的房间，整个空间是封闭而不留通行空隙的。未经雕饰的琥珀如同恣意生长的植物一般凹凸不平地形成了墙面，内里包裹的东西随心所欲地缓慢变化着明暗，令人不确定那是珍宝还是死物。

卡洛琳提起路明非扔到了房间的中央——这个虚弱的男人此时除了躺在地上喘息着渴求，再也没有别的力气来反抗了。

中央是一个近似椭球形的凸起，与周围的粗糙表面不同，凸起物的表层覆盖着无比精细的纹理，繁复而又规则流畅，就像是古老的图腾文字。

然而此刻，那些精致的纹理中流淌着一种殷红而粘稠的液体。它们沿着细窄的道路不断流淌着，从这一侧流下，又从那一侧不可思议地往顶端流去。

“这是文森特的血。”

卡洛琳笑了笑，抓着路明非的头发将他的脸提到了凸起物的边上。

“他总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她怔怔地看着流动的血液，“把自己的血连到‘门’上，说是以防万一，也好别浪费了他一身的龙血——我知道这条路的风险有多大，只是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血腥味冲进路明非的鼻腔，发腻的腥甜掺杂着铁锈味儿令人一阵反胃。

卡洛琳拔出一把小刀打量着光滑的刃口。“其实‘门’后面的东西我一点都不懂，就算开了对我也没什么意义。炼金术什么的，那是文森特和白衍那个小白眼狼的活。不过现在他死了，我还要什么长远打算呢？我不要别的了，我就要你死。”

她抓起路明非的手腕贴在中央凸起物，也就是‘门’的顶端，举着刀就划了下去。

——可是角度不对。

那个曲面，被侧压着的手刚好被挡住了内腕，颤抖的刀锋只划开了一丝皮肉。蜿蜒的血丝簌簌留下再被‘门’吸入表面，路明非极为缓慢地开始失血。

卡洛琳放开了路明非的手，转而把人拎起来让他靠着‘门’坐着。她重新抓过路明非的手按在了上面，光滑的内腕就这么暴露在了空气中。浅薄脆弱的皮肤下是清晰可见的动脉血管，卡洛琳喃喃自语着举起了小刀。

“我就想你死。”

在卡洛琳有所察觉的那一刻，楚子航已经逼近到了她的背后。

肋差打落了随着所持者的手一同抖动着的小刀，小巧的铁器飞了出去，撞在坚硬的琥珀强上又叮叮当当地弹到了地面上。

卡洛琳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突然出现的楚子航。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地上的拖痕。”楚子航皱着眉，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路明非。

卡洛琳猛地回身，上下一打量就发现了路明非赤裸的脚尖上沾满了尘土——在她拖着路明非走过的那段路里，他始终保持着最开始面朝下的难堪姿势。虽然既难受又容易受伤，但卡洛琳越是提着他走，就越是容易留下痕迹。

楚子航沿着她逃离的大方向一路追来，再循着拖痕找来密室，靠着白衍的鳞片进入不存在通道的空间。

卡洛琳冷笑着拍了拍手。她最后的兵器被击飞了，现在双手空空荡荡的，击掌声显得尤为响亮刺耳。“真厉害。”她叹了口气，像是由衷地夸奖道。

下一秒“文森特”的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狰狞地凹陷了下去，与此同时墨绿色的鳞片覆盖了显露出的蛇身，尖利的蛇牙朝着路明非的脖颈直奔而去。

如同溶解般扭曲的血肉在那么一刹那吸引走了楚子航的注意力，此时此刻早已来不及挥刀斩断卡洛琳的蛇形。楚子航当机立断提起肋差刺向了路明非的颈侧——刀刃偏开了一个细小的角度擦着路明非的发梢滑向后颈，横在了脖颈中央的刀身不偏不倚地挡下了卡洛琳的攻势。

楚子航没有再给她机会，斜提而起的肋差猛地刺下，钉穿了失去攻势而停留在半空中的绿鳞毒蛇。

坚硬的肋差磕在琥珀地面上发出了刺耳的钝响，楚子航扔开了武器，绕过中央的“门”走到了路明非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