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黑暗中的偷袭者喘息着。他早已将咬在嘴上的刀鞘吐到了地上——隐藏呼吸已经没有意义了，暴血状态的楚子航不需要靠他的呼吸声就能将他的每一次挥刀听得一清二楚。

四十七次兵刃撞击声密如鼓点，黑暗中接连迸发出丝丝火光。然而更让楚子航触目惊心的是对手的那双金色的眼睛，和他以往所见过的那么多双黄金瞳的颜色如出一辙。

完全无法得手的偷袭者选择了放弃，只将匕首作为防御，改用枪械攻击楚子航。

对方拔出了手枪，子弹离开弹道的那一瞬间楚子航开启了二度暴血迎面而上。他越过偷袭者的枪，肋差狠狠地刺穿了对方的肩膀——作为代价，五发子弹三发打穿了他的身体，所幸没有攻击到要害部位。

“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楚子航握紧了刀柄抽出肋差，刀刃自骨血间划过的触感接着刀柄传到了他的手上。肩胛骨被击碎的剧痛让偷袭者露出了不可挽回的破绽，楚子航忽视了伤口传来的灼烧般的痛感反向击碎了敌人的右手。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手枪应声落地。

“你输了。”

偷袭者沉默了片刻，倚着墙缓缓滑落到地面上。因剧痛而脱力的左手松开了匕首后，再也没有力气握紧。他看着黑暗中楚子航的双眼，金色火焰般的瞳孔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你可以出去了，我不会再拦你。”

恶鬼提着肋差站在那没有动，而是挥刀直指他的面门：“你为什么也有黄金瞳？”

对方一声冷笑：“金色的瞳孔就是你们混血种独有的吗？谁赋予了你们如此自以为是的高傲？变色的瞳孔可不是你们这些杂种有资格专享的……”

他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黑暗中楚子航听到鲜血滴落的声音。

“你能到这一层就说明你有鳞片。按在墙上就能出去。”他又说，“我输了，没什么好多说的。“

“……再给我一片鳞片。”楚子航一阵沉默后开口了，声音几乎有些难为情。

炼金术所制成的子弹所造成的伤害远比他表现出的要痛苦，在他咬紧牙关克制时，方才嘴中来不及取出来的，白衍给他的鳞片……

偷袭者没说话，只是呆滞片刻后咬牙举枪，对着空无一物的墙面接连射出了所有的子弹。鳞片般的纹路再次浮现且渐渐碎裂，墙的另一侧，丝丝光线顺着打开的缝隙透了进来。

墙外是和23层没有任何区别的走道，楚子航刚踏上地毯就听到了一声枪声。

文森特也听见了那声枪声。他立刻加快了再管道中爬行的速度，丝毫不在意撞上管道时发出的阵阵巨响。

既然整个46层都是借助亚种混血的能力而存在的空间，那么包抄将毫无意义。管道也是空间中的一部分，只要能用鳞片解除封印，一切障碍物都形同虚设。而白行，浑身都是鳞片。

那声枪声就说明，她已经与路明非相遇。既然路明非被发现了，他就没有必要再隐藏。文森特更为焦急地加快了移动，他撑着管道内壁像眼镜蛇一般挺起上半身，双脚一次次向后蹬去，整个身体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几近滑行般向前移动着。

经过他与路明非接上头的通风管道口时，下方再次传来一声巨响——破门而入的楚子航一抬头正好看见了文森特探出的脑袋。

“路明非？”

“前面，应该已经正面遭遇白行了。”

楚子航当即踩上洗手池跳进了通风管道。

他采取了更为粗暴的方式——用肋差刺穿前方的管道后拖动自己的身体，再靠另一只手肘前进。如此反复，一时之间整个管腔内都回荡着刺耳的噪音。

白行当然也听到了恶鬼逼近的声音，顿时满心都是难以压制的焦躁——她不可能再从通风管道回到46层，地面上只会让楚子航更方便行动；也不可能带着路明非在管道内移动，一边是缩小的道路，一边是逼近的楚子航；她本来打算以蛇身卷起路明非，忽视障碍直接前往天台，但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办法了。

白行当机立断恢复了人形，拉起路明非的脚向后爬去。身后的噪音几乎要到达转弯处了，她狰狞地咬牙前进，到达管道缩小处的同时墨绿色的鳞片覆盖了她的身体。

“放下路明非！”

拼命赶到转弯处的楚子航看到的，是白行打开了空间将路明非推了进去的画面。他心中一紧，当即朝着满身残绿的蛇女掷出了肋差。

“啊！”噬骨的疼痛令她惨叫出声。

只有蛇身时，鳞片才会变成坚硬的铠甲，而现在它们出现在人类形态，仅仅是一层表皮。

然而她没有停下推动路明非的手——楚子航没能阻止路明非被塞进更深处的管道，他眼睁睁地看着白行做到了这一切，之后带着流血的左腿，连着那把肋差一起，像沉入水中一样沉入了管壁。

白行自管道下方绕到了路明非所在的一侧——为了防止楚子航跟过来，她在刚才就将连接两边的通道再次缩小了。然而当她开始用蛇的身体缠绕起路明非时，一只手从另一侧伸了过来，死死扣住了路明非的手腕。

该死的——气急败坏的白行径直将毒牙钉进了楚子航的手臂。

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

她收回嘴：“放开。否则我直接咬烂你的手。”

“你可以试试。”另一侧是楚子航冰冷的声音。

白行冷笑：“或者你更希望我咬一口你的心上人？”

“你不会杀他。”

“但我没有必要保持他的完整。”

“……”

她需要的不过是路明非S级的血液，就算缺胳膊少腿，想必也完全无所谓。

    楚子航终于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